生生停頓了一秒, 聶文倩咽了咽口水，把焦急的神色壓了下去，“沒事, 不用了。你們、為什麽抓我？”

“不是抓你。”季陽耐心解釋，“我們的逮捕行動是針對劉三有的。你作為會所裏的一員，我們需要你配合問話, 以探尋更多信息。”

聶文倩身體前傾，驚訝道, “你們抓住了劉三有？”

“還沒有。只帶回了你還有幾個其他的受害者。會所裏面的打手太多，我們不好打草驚蛇。”

“哦。”喜悅和失落同時從聶文倩臉上劃過, 形成了一個略微覆雜的神情，“沒抓找啊。”

“暫時沒有，但我們不會放棄的。”季陽道，“在此之前，還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進行問話。”

聶文倩默了默，又問到，“現在幾點了, 你還是幫我問一下吧。”

臉上是掩蓋不住對焦慮。

當下真實時間是11：35。

為了測試聶文倩的反應，季陽十分配合的表演, 扶著耳麥問了一句，“宋科，現在幾點了？”

隨即, 他好像聽到了對面人的回答, 再告訴聶文倩，“10：48分。”

“哦。”聶文倩眼睛動了動, 頓了片刻, “你剛才想問什麽, 問吧？”

聶文倩此刻或許自己感覺不到，可落在別人眼裏，她臉上的情緒翻湧太過明顯。

期待，失落，緊張。

都不用季陽這種專業人士給她分析，夏曦雨自己就直接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兒。

不過，季陽沒有在此刻戳破她，而是進入了正常的審訊流程，先讓她放松下來。

“姓名？”

“聶文倩。”

“年齡？”

“25。”

“和劉三有的關系？”

“仇人。”

回答幹凈簡短，毫不拖泥帶水。

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。

“請具體跟我們說一下認識的過程和經過。”

“誰他媽想認識他！”這個問題似乎踩了聶文倩的雷區，她拍著桌子一臉激動，“我恨不得永遠都不認識他！”

季陽沒有說話，等著她情緒穩定下來。

半分鐘後，聶文倩吐了口氣，“會所現在情況怎麽樣了？”

“你指哪方面？”

“就……整體。劉三有怎麽樣了，你們抓到了他了沒有？”

“還不知道。在會所周圍的同事暫時失去了聯系，沒有最近進展。”

“失聯？為什麽會失聯，出了什麽事兒嗎？”聶文倩聲音帶著幾分試探。

季陽正色看著她，“你覺得會出什麽事兒？”

“我、我哪兒知道，我就隨便一問。”聶文倩眼神閃爍，“你方才問，我和劉三有怎麽認識的是吧，我想起來了。”

夏曦雨從監控畫面中看著聶文倩。

感覺，她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一樣，性子直，半分藏不住事兒。

每次試圖轉移話題的時候，表情都十分生硬，生硬到像個闖了禍的小狗狗，一眼就能被主人發現。

尤其和昨天的江月月比起來。

江月月很多情緒都能控制的很好，而聶文倩所有的表情幾乎都浮在臉上。

季陽沒有在意她轉移話題，示意她繼續往下說。

“我是被他騙進來的。”聶文倩說。

她語速很快，臉上的表情也盡是嫌棄。

像是提起這個人，她就沒有什麽好心情。

三年九個月零十八天前，聶文倩第一次見到劉三有。

這個日子，她記得十分清楚，因為這個日子，改變了她的一生。

快畢業的時候，聶文倩開始玩兒短視頻。

因為舞蹈底子很好，她時常拋些自己練舞的小片段，小半年就積攢了三萬多粉絲，算是小有所成。

此後，她一心經營自己的賬號，想當網紅賺錢，沒有在畢業季去找工作。

大四畢業後，她在家宅了兩個月，為了拍視頻買了一堆衣服還有布景圖什麽，有時還要開很大的音樂，甚至修圖修到半夜。

她父母看不慣，以為她一天天的不務正業。

他們傳統觀念，每天就念叨這要聶文倩去找一份正經工作，不能天天這麽在家荒廢著，等回頭，她們可不養她。

聶文倩被念叨的煩了，只好出來找工作。

她在人才招聘市場上一個文職秘書的工作空缺，待遇不錯，工作輕松，又包吃包住。

聶文倩當時對這份工作很滿意，她能從家裏搬出來專不被父母念叨，工作時間又很靈活，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拍視頻。

面試完，她當即簽了工作合同，搬出了家。

那時，她心中憋了一口氣。

她定要做出個名堂來。

從小父母就更喜歡弟弟，所有的註意力就都放在弟弟身上。

如果將來她真的能成為有一個有名氣的網紅，月入百萬，靠著自己的實力吃喝不愁。

那，父母是不是也會以她為傲？

然而，這個將來，終是沒能到來。

搬進了員工宿舍，聶文倩才知道，什麽是地獄。

文職秘書什麽的，不過是個幌子，背後真正的生意，是一整條黃色產業鏈。

自從搬入宿舍的那一天，她手機被沒收，房間裏有監控攝像頭，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。

她嘗試逃跑了好幾次，都被抓住回來一頓毒打，漸漸的，也就放棄了。

“就是這樣了。”聶文倩簡單的說完了故事，“我就是傻，才會上當。錢多事少，世界上哪有這樣的美事兒？”

“你家裏就是本地人，工作後就失去了聯系，你父母沒找你？”季陽問。

“找了，怎麽沒找？”聶文倩道，“就是因為本地人，才更不敢招惹劉三有。我媽也是做小本買賣的，知道劉三有的勢力有多大。我媽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小門面，劉三有派了幾個混混去，成日鬧和威脅，根本沒有生意可以做……”

“而且，劉三有說威脅我媽，如果報警，就弄死我。我爸本來私下找了個熟人警察幫忙，結果人家說，劉老板根本惹不起，不敢幫忙。”

“我姥爺聽說這事兒後急的住了院，需要一大筆手術費……”

聶文倩說道最後，語氣有些無奈，“小家小戶，胳膊拗不過大腿，最後，為了五鬥米著腰。”

季陽問，“所以，他們最後就放棄了？”

“恩。”聶文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，輕笑一聲，“有的時候我也在想，如果出事的是我弟弟，他們會不會放棄的這麽快？從小我爸媽就更親我弟弟。我記得小時候也是，我和弟弟在同一個學校上學。我被校霸欺負了，我媽就說，忍忍就過去了……我弟後來也被欺負，我媽就殺到學校去給他出頭。”

“我小時候以為，是我不夠優秀，爸媽才不重視我。”

“後來也明白了，可能這就是命。”

聶文倩擡頭看了季陽一眼，“你們問完了嗎？可以讓我出去了嗎？”

“稍等，我問一下。”說著，季陽用手摸了摸耳機。

突然，他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，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。

他這表情變化，讓聶文倩也跟著緊張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我剛收到消息，劉三有會所發生劇烈爆炸！”季陽語氣嚴肅。

“那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
“爆炸很嚴重，會所嚴重坍塌，有大量人員傷亡。”

“那，劉三有呢？死了嗎？”聶文倩追問。

“沒有。”

“為什麽？！”

“我們的人和他發生了追擊戰，他在爆炸前提前逃離了會所。”

“你們幹嘛追他！”聶文倩急了，她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，整個人幾乎站了起來。“讓他留在會所裏被炸死不好嗎？！”

“我們只是在完成既定的抓捕的任務，誰不能預測會所會爆炸。”

季陽沈默了兩秒鐘，突然看向聶文倩，“難道你能？”

那語氣中盡是懷疑和探究。

“我……”聶文倩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嘴。

“或許你真的能？”季陽語氣突然冷了下來。

他定定看著聶文倩，不兇狠，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。“隔壁，江月月已經交代了，爆炸就是你們一同策劃引起的。其中始末細節，你還是自己老實交代比較好。”

“她說什麽了？！”聶文倩猛地眼睛睜大，眼底盡是不可置信。

季陽沈默片刻。

江月月比聶文倩沈得住氣多了，自然什麽都沒有交代。

他只是詐她一下。

一般如果是心裏沒有鬼的人，聽到被指責的第一反應，是否認，說不可能，而聶文倩的第一反應是關系江月月到底說了什麽。

這樣的反應，有罪的可能很大。

“她說，會所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主謀，她只不過配合了你。你們設計使後廚爆炸，炸死所有人。”

季陽的話說的很慢，斟酌著用詞，“你要知道，造成爆炸，這是故意殺人罪。一旦罪名成立，是要判死刑的。從犯是判個三到十年，還有放出來的機會。”

沒有人能面對死刑的壓力而無動於衷。

季陽一面說，一面觀察著聶文倩的表情。

聶文倩果然急了，蹭的差點從椅子上躥起來 ，“這件事兒，你們不能聽她一面之詞！”

監控室外，所有人松了一口氣。

季陽的套話成了。

一般，如果是兩個人協同作案，將兩個嫌疑人分開審訊，並且說對方潑了被審訊者一身臟水的時候，被審訊者沈不住氣，要替自己辯駁，把臟水回潑到另外一個人身上。

這樣兩方互相潑臟水，互相推諉，就能讓警方問出更多的信息。

眼下看起來，聶文倩就是要交代了，有了她這邊的信息，就可以作為突破口，去撬開江月月的嘴。

“那你說怎麽回事兒？我們當警察的，也不會偏聽一個人的說辭。”季陽看著她。

聶文倩高聲道，“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，和月姐無關！”

監控室外眾人一楞，沒人料到劇情居然是這麽個走向。

季陽也沈下聲音，“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。不管你說什麽，我們都有辦法判定真假，知道你是不是騙了我們。”

“我不是講義氣，就是實事求是。”聶文倩情緒激動，“從頭到尾，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！你們不要牽連無辜的人！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第二個循環完結倒計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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